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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4日，美国白宫发布了重要的公告，宣布对从中国进口的180亿美元的产品加征一定的关税，其中电动汽车的关税将从25%升至100%。
5月17日，美国《外交政策》杂志网站刊出该杂志主编拉维·阿格拉瓦尔（Ravi Agrawal）对世界贸易组织总干事恩戈齐·奥孔乔-伊韦阿拉（Ngozi Okonjo-Iweala）的访谈，评估美国对中国加征一定的关税的影响、地理政治学背景下的全球经贸合作趋势、世界贸易组织的职能和措施等。奥孔乔-伊韦阿拉表达了世贸组织对全球合作机制的关切。
拉维·阿格拉瓦尔（Ravi Agrawal）是《外交政策》杂志（Foreign Policy）总编辑。他在新闻和媒体行业拥有丰富的经验，曾在多家知名媒体机构工作，包括CNN和Quartz。
恩戈齐·奥孔乔-伊韦阿拉（Ngozi Okonjo-Iweala）是尼日利亚的经济学家和国际发展专家。
现在众所周知，北京通过引入巨额补贴在某些特定的程度上改变了某些市场。例如，中国现在生产的电动汽车被广泛认为比西方目前生产的任何汽车都更便宜、更好。
周二，拜登政府对这一现实做出了反应，将美国对中国电动汽车的关税提高了四倍，达到令人难以置信的100%。
这一举动几乎无关党派之争。在听到有关关税的消息后，美国总统乔·拜登的竞争对手、前总统唐纳德·特朗普和记者说，他希望对更多产品征收更多税。特朗普说：“中国现在正在吃我们的午餐。”
如果美国作为全球自由贸易体系的缔造者和长期推动者，诉诸保护主义，这对全球化的未来意味着什么？随着“友岸外包”等概念慢慢的变流行，较贫穷的国家会错过自由贸易的好处吗？我在FP Live上向世界贸易组织总干事恩戈齐·奥孔乔-伊韦阿拉（Ngozi Okonjo-Iweala）提出了一些问题。
拉维·阿格拉瓦尔（Ravi Agrawal）：本周，拜登政府宣布增加对中国电动汽车的关税，将其提高至100%。作为世界贸易组织负责人，您对此有何看法？这不是赤裸裸的保护主义吗？
恩戈齐·奥孔乔-伊韦阿拉（Ngozi Okonjo-Iweala）：拉维，在世贸组织，我们担心世界上保护主义的加剧，因为我们大家都认为这可能会使贸易进一步碎片化。而这当然是我们不愿意看到的。
根据我们的估计，如果贸易分裂成两个地理政治学集团，从长远来看，全球实际 GDP 将损失5%。这是巨大的损失。发展中国家的损失会更大。这是我们不想看到的。
5月14日，美国拜登政府宣布对价值180亿美元的中国进口商品加征新的关税，其中，电动汽车的关税在2024年从25%增加至100%，中国外贸“新三样”均在清单上。
不过，请记住，世贸组织是一个成员驱动的组织，我们的工作方式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成员如何采取行动。因此，如果一个成员国认为另一个成员国采取有害措施，那么后者能够正常的使用世贸组织成员可采取的各种补救措施。
我们在世贸组织提供了一个论坛，让成员们可以提出他们的贸易问题。这是我们的成绩。很多人不知道这不单单是争端解决小组。我们设有委员会，任何认为其他成员的措施有害的成员都可以提出具体关切。
拉维·阿格拉瓦尔（Ravi Agrawal）：这不正是一些人批评世贸组织的原因吗？在理想的世界里，如果美国对中国的做法有疑问，可以向世贸组织寻求解决。但批评的人说，世贸组织案件的解决时间太长。然后上诉机构就解散了。
恩戈齐·奥孔乔-伊韦阿拉（Ngozi Okonjo-Iweala）：人们在看待世贸组织时只想到上诉机构。但世贸组织的争端解决谅解确实有其他解决争端的途径。是的，美国可通过其中任何一项。事实上，美国是世贸组织争端解决机制的最大使用者之一。我们没办法控制会员选择如何回应。但感到受到这些措施伤害的成员能自由地要求世贸组织解决这些问题。
确实，有人抱怨争端解决小组和上诉机构系统反应太慢，从提交问题到裁决的时间太长。正因如此，我们现在正在进行系统改革，使其反应更快、更迅速。其中一些批评是正确的。成员们正在努力对其进行改革。我们秘书处对此表示支持。部长们表示，我们该在今年年底前完成体制改革。
拉维·阿格拉瓦尔（Ravi Agrawal）：但彭博社将最近结束的部长级别的会议描述为“混乱”（chaotic）、“有争议”、“充满无序和不确定”。您对世贸组织实施这些改革的能力有多担心？
恩戈齐·奥孔乔-伊韦阿拉（Ngozi Okonjo-Iweala）：好吧，首先请允许我不同意彭博社的观点。当然，报纸可根据他们想要的方式来进行描述。但你可以与世贸组织成员交谈并听取他们的意见。确实，我们没得到我们想要的所有结果，但对于发展中国家来说，这是很重要的结果。
我们有两个新成员加入世贸组织。如果一切都那么混乱且不尽人意，为什么我们还有会员想要加入？现在我们有两名新成员和 22 名成员在排队等候，其中有很多都在努力争取。
所以你必须问自己，世贸组织的价值是什么，让这些国家花了五、六年、七年的时间改革经济只为加入？因为世贸组织提供价值。假如没有它，我认为世界将会——让我现在用“混乱”这个词——将会处于一种混乱的状态，因为世界贸易将不受任何规则的约束。
目前WTO共有164个成员，其中除OECD成员外，85%是发展中成员。图源：新华社
我们不应该认为世贸组织及其规则是理所当然的。我能告诉你，世界贸易的75%是在“最惠国待遇基础上”进行的。这是世贸组织赋予其成员的基础。这就是贸易稳定、可预测和公平的原因。
拉维·阿格拉瓦尔（Ravi Agrawal）：如果一个国家违反贸易规则，无论是中国还是美国，今天谁来执行规则？
恩戈齐·奥孔乔-伊韦阿拉（Ngozi Okonjo-Iweala）：因此，世贸组织是世界贸易规则和协议的守护者，正如我所说，保持世界贸易的稳定、开放和可预测。它的运作方式是这样的：世贸组织的一个成员认为另一个成员违反了贸易规则，可以诉诸世贸组织并说明理由，“看，这些行为伤害了我们，我们大家都希望在世贸组织采取行动。”
世贸组织争端解决机制仍在发挥作用；目前尚有九起案件正在审理中。只是第二级上诉机构目前还没有发挥作用。这就是怎么回事我们寻求改革，考虑到所有对其运作方式的批评。但争端解决制度仍然有效。
拉维·阿格拉瓦尔（Ravi Agrawal）：我想谈谈我们今天想要讨论的一些更宏观的问题。随着全球金融危机和随后的新冠疫情大流行，各国对贸易的看法受到了巨大冲击。您认为为什么各国开始更多地谈论友岸外包和确保供应链安全？这是否构成逆全球化？
恩戈齐·奥孔乔-伊韦阿拉（Ngozi Okonjo-Iweala）：有关去全球化的言论可能被夸大了。我们在大流行期间看到的破坏和脆弱性，特别是全球供应链的方面，导致许多国家和成员感到“我们很脆弱，也许我们不应该依赖。”
但我们应该谨慎判断问题。许多人将相互依存视为问题所在。我们大家都认为问题就在于过度依赖。如果你看看问题本质，你就会发现，是的，一些供应链中，我们过度依赖某些部门和某些地区。这是应该努力改善的地方。我们该使这些供应链多样化并去集中化。
我这么说是啥意思？疫情期间全球80%的疫苗和药品是由10个国家出口的，这是不对的。当人们面临生命危险时，就从另一方面代表着有国家在等待医疗物资。那么，是否有必要关注这一点，看是不是能够使这些供应链多样化和分散化，并在世界别的地方生产更多产品？
我会说，是的，这是肯定的。这是一个问题。95%的半导体在一个地方生产。也许世界应思考去集中化、多元化。关键矿物资源加工，在一个国家，90%在中国。这应该关注吗？是的。也许我们应该分散供应链。
我们应该谨慎分析。我们别过度依赖。但我们大家可以相互依存。通过贸易实现的相互依存给世界带来了很多好处。而且效果仍然很好。让我们记住，它让15亿人摆脱了贫困。它使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都受益。在所有这些危机中，我想说的是，贸易在很大程度上具有复原力。让我们记住这一点。
拉维·阿格拉瓦尔（Ravi Agrawal）：如今，许多保护主义思想都来自最富裕的国家；他们是可以制定产业政策的成员。去全球化在多大程度上是对“其他几个国家的崛起”的，是对未来权力更少集中于西方的斗争？
恩戈齐·奥孔乔-伊韦阿拉（Ngozi Okonjo-Iweala）：确实，全球化在很大程度上是有益的。但也有富裕国家的贫穷的地方和被边缘化的穷人。还有一些贫穷国家没有从全球化中获得应有的好处。
那么，这是否意味着，我们要扔掉现有机制？不，我们不会因为地理政治学原因而废除全球化。我们该重新构想全球化，使其能够惠及那些没有受益的富裕国家的穷人，以及那些处于全球贸易边缘的贫穷国家。
我们希望世界进入我们提倡的再全球化。与其说去全球化，不如说再全球化。让我们正真看到供应链复原力问题中的机会，将其作为一种契机，将供应链分散到那些在第一次全球化浪潮中没有受益的地方、那些处于边缘的国家、那些没有受益的地区。还有一个很大的机会。
如果我们觉得关键矿产过于集中，为什么我们现在不在一些拥有这些资源的国家发展这些价值链，不单单是去那里开采和出口，而是发展整个价值链？这样我们就可以在这些国家创造就业机会，为这些国家创造价值。我们将它们带入全球贸易的中心。
因此，世界现在可以从另一种类型的全球化中受益，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帮助我们实现包容性。所以我们是一石二鸟。我们正在增强韧性并体现包容性。
拉维·阿格拉瓦尔（Ravi Agrawal）：美国两党大多数都通过与中国竞争的角度来指导外交政策和国内政策。在保护主义的普遍情绪下，从国家安全的角度、保护主义的角度思考一切。随后其他几个国家和地区也开始效仿，实行自己的产业政策。这难道不会破坏你所描述的再全球化的尝试吗？
恩戈齐·奥孔乔-伊韦阿拉（Ngozi Okonjo-Iweala）：我所说的再全球化已发生。我们只需要让企业自行做出多元化的决定。他们能够去摩洛哥、孟加拉国、哥斯达黎加或是许多其他几个国家。这种情况正在发生，即便是在你所说的中美之间的大国政治的背景下。
是的，我们对此感到担忧。我们不希望世界分裂成两个贸易集团，一个接近美国，一个接近中国，因为这将是世界的巨大损失。这种裂痕若发生，没有赢家。美国会输。中国会输。如果沿着这些路线分成两个地理政治学集团，发展中国家将损失更多。所以我们很担心。
我们现在正在观察，希望两国关系不会进一步恶化。措施已公布，我们已对其进行了研究。电动汽车仅占美国市场的2%。到2023年，所有被征收关税的商品将占中美贸易额的7%左右。
如果加征一定的关税商品保持在小范围内而不是扩大范围，那么我们也许能够继续前进。但是，我们当然像你们一样担心，我们不希望看到世界两个大国、两个大经济体之间的此类措施进一步升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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